墨玉笑了起来，她看着王元灵，忽然问了一个问题，“若是，一个孕妇，倒在了庙门口，四周方圆十里都没有人家，你说和尚会将孕妇挪进庙里吗？”
王元灵点了点头，“自然是会的，出家人慈悲为怀嘛。”
墨玉颔首，笑道：“若是那个孕妇即将生产呢？”
王元灵迟疑了一下，“佛门之中，不许见血光的吧？”
“对呀。”墨玉笑着点头。
“那……可以将孕妇放到偏房等地，许是无恙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，佛祖应该不会怪罪吧？”王元灵偏头想了片刻，迟疑的答道，“只是偏房，也不见佛祖，许是无恙。”
墨玉耸了耸肩，“若是庙中的每一个房间都住了人呢？”
王元灵一顿，“与香客说明缘由，许是可以得到谅解，若是孕妇无法得到安置，许是会出事。”
墨玉脸上的笑容浅了一些，“若是庙里的香客皆是达官贵人呢？而那位孕妇只是一介平民，甚至是奴籍？”
王元灵愣了，她似乎从没有想过，奴籍或者平民该是如何生产的。
“若是孕妇，最好还是在家中比较好吧……”王元灵下意识的边开了这个话题。
“可是，家中贫寒，若是不出门采摘野菜糊口，她或许连生了孩子都不知能吃些什么。”墨玉看着王元灵，“若是这样的情况，又该如何呢？”
“我……我不知道……”王元灵茫然的摇着头，“若是我们家中又孕妇，绝不会让她一人独自在外。”
“世家女，自然不会如此，否则也不会独自一人倒在寺庙门口了。”墨玉浅笑着，看着王元灵。
王元灵忽然觉得脸上一阵燥热，她低下了头，“若是庙中都是世家贵族，随行该有伺候的下人，他们若是借宿，下人想必也是有房间住的，将孕妇安排至……”
王元灵的声音越来越小，最后红着脸看着墨玉，她也觉得这样的安排许是有些不妥，但是又想不到其他的法子。
“若这个庙是护国寺，而住在庙中的是陛下呢？”墨玉拿起汤盅，缓缓的喝着汤。
王元灵睁大了眼睛，“若是陛下的话，这附近该清场吧？”
墨玉沉默了下来，她居然没想到这个！被王元灵钻了空子？
墨玉轻咳一声，“若是当时地震了，将房子都震塌了，佛像都露在了外头，唯一完好的只有大雄宝殿，但是陛下在那里，门口却又一名孕妇需要生产，这该如何？”
王元灵奔溃，“为何地震了还会有孕妇出现在寺庙之外？为什么陛下也会在哪里？”
“不过是一个事件的前提条件，你只需回答我便好。”墨玉默默的转移了话题。
王元灵看着墨玉，低着头：“陛下是天子，那孕妇……”
“不该被送进来吗？”墨玉看着王元灵。
王元灵低着头，“若是刺客怎么办呢？”
“那若是里面的不是陛下，也没有高官，只有几个躲避高利贷追杀的普通人，该将孕妇放进来吗？”墨玉看着王元灵，神色渐渐的变了。
“自然是要的。”王元灵抬起了头，“只是高利贷……”
王元灵一怔，她看着墨玉的眼神，忽然觉得有些害怕。
“只是高利贷吗？”墨玉眯起眼，她看着王元灵，“在你眼中，高利贷是什么样的？”
王元灵一顿，她茫然的看着墨玉，“高利贷……就是多收了一些利息的吧？应该是这样吧？”
“若不是急事，谁愿意借高利贷呢？”墨玉放下了勺子，淡淡的看着王元灵。
王元灵沉默了下来，她看着墨玉，“该有信誉的，若是借了，自然该还。”
“拿什么还呢？若不是家中落魄，又急需用钱，为何要借高利贷？如何能一下子拿出这许多钱呢？”墨玉看着王元灵，“你知道高利贷是如何催债的吗？”
王元灵茫然的看着墨玉，摇了摇头，“是怎么催债的？上门催吗？”
“你知道他们上门会做些什么吗？”墨玉静静的看着王元灵。
王元灵忽然觉得这不是一个好话题，她沉默了下来。
“他们会上门来，刚开始，什么也不会说，只是站在你家里，静静的看着你们，要求你们还钱。”
王元灵攥着拳头，她看着墨玉，像是在说服自己：“这本就是应该的，欠债还钱，本就是应该的……”
墨玉笑了笑，继续说下去，“然后，每日都这般上门，你们根本无法正常生活……”
王元灵想要反驳，但是却被墨玉打断了。
“世家，不会去欠高利贷，也有仆人拦着不速之客。可是，普通人，没有仆人，也没有会客厅，甚至一家人都挤在一个小屋子里面，避不开也躲不掉。”
王元灵张了张口，忽然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。
“然后，他们会开始打砸家中的物件，叫你们记得不还钱会如何。”
王元灵攥着帕子，脸色有些泛白，不知该如何反应。
“若是还不还钱，便是对人身进行伤害了。”墨玉从一旁的墨衣卫手中接过了一杯茶，啄饮了一口，“断手断脚都只是轻的。”
“这有违律法！”王元灵激动了起来，她的手按在桌上，看着墨玉，仿佛墨玉便是那个放高利贷的人一般。
“可是，只是寻常的百姓，上衙门告状便这样容易吗？”墨玉嘲弄的看了过去。
“为何不行！这本就是有违律法之事。”王元灵按着桌子，眼睛睁的大大的，“为何会有这样的人？”
“可是……”墨玉看着王元灵，声音清浅，“衙门之中，多是世家子，而放高利贷的，也多为世家中人。”
王元灵一怔，她张了张口，想说不可能，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，双手都在颤抖，她看着墨玉，“我们绝不会徇私！”
“这人欠的是你家的钱，你家下人要他们去还钱，本就是占着理的。不过是要债的时候，起了冲突，不小心伤了人，赔了医药费便是。”墨玉笑了起来，“你觉得，还有谁能让你世家中人去坐牢不成？那天底下可就没有人放高利贷了啊。”
王元灵的脸色变得不好看了，她握紧了拳头，“这……他们可以不借……”
“你们也可以不借啊。”墨玉敲着桌子。
“这……你这是谬论！”王元灵急了起来。
“所以，站在两个不同的位置上的人，所思考的自然是不一样的，不是吗？”墨玉笑着看着王元灵，“这件事，无论是谁都没有错，可无论是谁都错了，这便是立场不同，无法改变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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